2019年8月14日 星期三

澳洲性暴力現場:被性侵之後,世界對我的傷害沒有一天停止 https://ift.tt/2Z6hJIy 人本教育札記 創傷不會痛過一次就沒事。談兒童性侵對受害者的影響,在痛蔓延以前,關注性暴力的學者 Jennifer Freyd 提出「機構勇氣」,看我們能如何以行動做出改變。 文|徐思寧 談校園內發生的兒童性侵害,我們必須從兒童的角度來理解。當我們理解校園性侵受害者的經歷和感受,以及校園性侵對他們生命的獨特影響時,我們才能更深刻的討論學校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但童年性侵受害者的聲音,我們又可以從何得知? 沉重的敘說 為了深入理解童年性侵所帶來的影響,澳洲政府在 2013 年成立皇家調查委員會(The Royal Commission into Institutional Responses to Child Sexual Abuse),針對在學校、家外安置機構、宗教團體、體育俱樂部、青年感化院等機構發生的兒童性侵進行全國調查。經歷五年調查、57 場公聽會、8013 場保密面談後,共有 6875 位倖存者敘述了受害經歷。 出席保密面談的性侵受害者,57.4% 超過五十歲,年紀最大的是九十三歲。雖然對大部分受害者而言性侵事件結束已久,但性侵所帶來的創傷,不但顯著地影響他們各個生命週期,而且複雜的瀰漫於生命所有面向。 94.9% 出席保密面談的受害者表示,精神健康受到性侵害事件的影響。焦慮、憂鬱、創傷壓力症候群、惡夢、罪惡感等困擾,普遍地影響著大部分受害者。67.6% 的受害者表示自己在人際關係方面,如信任他人、建立親密關係及教養孩子時遇到困難。超過一半的受害者求學不順及經濟拮据。約四分之一的受害者的性認同、性取向及性行為受到性侵害事件的影響。對某些受害者而言,童年性侵害事件造成他們自殺的後果。 出席澳洲皇家調查委員會保密面談的童年性侵受害者之年齡。圖片|來源 [1] 兒童性侵對受害者的影響 比例(%) 精神健康問題 (憂鬱、焦慮、創傷壓力症候群、惡夢、睡眠困難、罪惡感、低自尊等) 94.9 人際關係問題 (難以建立及維繫親密關係、難以信任他人、沒信心教養小孩、與孩子身體接觸或建立親密關係時感到困難等) 67.6 教育/經濟問題 (低教育成就、學習困難、難以專心、輟學、被退學、失業、低度就業、低薪工作、經濟拮据、遊民等) 55.7 性行為問題 (對性別認同感到困惑、對性取向感到困惑、性障礙、害怕/厭惡性行為、性慾亢進 hypersexuality 等) 24.2 參與犯罪行為 (曾犯罪、被提告、被定罪、坐牢) 22.7 身體健康問題 (睡眠困難、暴食、高血壓、嚴重頭痛、嚴重背痛、嚴重脖子痛、腎病、肝病、胃病、消化系統疾病、心臟病、肌肉與骨骼疼痛、關節炎、慢性疲勞症候群、牙齒問題等) 7.2 直接的後果 (懷孕、性病、受傷等) 6.9 其他 0.5 表格|來源 [2] 機構脈絡對性侵的後果帶來不一樣的影響 澳洲皇家調查委員會的報告指出,兒童性侵所發生的機構類型(type)、所提供的活動(activity)與功能(function),會為受害者帶來不同的困難。 在學校脈絡受到性侵害的兒童,常常感到在學校不快樂、學習困難、學業表現下降。受害者可能會盡力躲避身處學校的環境,或最終提早輟學。因為曾在學校受害的經驗,受害者之後的生命也感到難以再參與教育相關的活動。 在家外安置機構的兒童在離開原生家庭時,很可能已曾受到嚴重虐待與疏忽照顧。若兒童在家外安置期間遭到性侵,可能會造成複合性創傷(complex trauma)與累積性的傷害(cumulative harm)[3]。在此脈絡中遭到性侵的受害者,容易感到受背叛及失去信任感。若照顧機構缺乏能力承接兒童有關性侵的揭露,以及無力回應兒童呈現的複合性創傷的身心狀況,更會惡化安置的穩定度,使兒童擺盪在不同的安置機構中。 在社團、課後活動、社區活動或運動團體脈絡下受到性侵的兒童,可能會對他們曾經喜愛的運動或創作活動感到抽離,或在這些團體中被孤立。侵害也可能影響受害者的身心健康與人際關係。此外,家人、照顧者以及活動社團相關的人,都可能受到性侵事件影響。 在宗教機構下受害的性侵受害者,精神上可能受到的衝擊與其他脈絡下受害的小孩不同。在宗教團體脈絡下受害的兒童,可能會經歷靈性上的困惑、失去對宗教的信心、感到被信仰拋棄、遠離宗教社群、家庭破裂及對權威失去信心。 許多生活在少年拘留所的青年,在進入少年拘留所前曾經歷過其他類型的虐待或疏忽照顧。當他們在少年拘留所經歷性侵,性侵在他們原有的創傷上累積更多的傷害。受害者在拘留所經歷的侵害,可能造成他們對權威與機構明顯的不信任與敵意,也可能會在他們之後的犯罪行為扮演某種角色。 滯留在移民拘留所(immigration detention)的兒童,經歷了逃離家園的逆境、流亡的歷程和拘留所環境的挑戰,使他們面對性侵所造成的累積傷害時更為脆弱。再加上遙遙無期的自由、惡劣的生活環境、缺乏心理諮商等復原治療,可能使受害者及其家人對機構與權威感到恐懼與不信任。受害者從拘留所釋放後若缺乏資源或機會適當處理這些傷害,他們的心理健康及生活等面向,會持續受到影響。 兒童無條件的信任與機構背叛 學校、教會及育幼院的生活,是很多兒童生活的重心。當中牽涉了求學的機會、靈性的指引、歸屬感的追尋、自我認同的建立,甚至是「家」之所在。這些地方有他們相信的成人,有安全的空間,是兒童賴以成長的地方。(延伸閱讀:為你選書|兒童性侵繪本《蝴蝶朵朵》:性教育,是每個家都該開始的事) 兒童往往對身處的學校或教會投放絕對的信任。多數受害者在受害前,深信機構會履行保護及照顧的責任,會保護自己免於更多的傷害,同時保護其他孩子免於受到傷害。受害者期望得到聆聽與信任,期望機構能對侵害事件作出有效、公正及同情的回應,並承認自身疏失的責任。 然而,這並不是大部分受害者的經歷。 很多受害者向澳洲皇家調查委員會表示,當他們向學校、教會、育幼院等發生性侵時所身處的機構求助時,大部分機構的回應及處理方式讓他們更為痛苦。 許多機構指責受害者說謊,不相信受害者的話,沒有採取行動保護受害的孩子。 有些機構對性侵缺乏認知而淡化事情、對事件沉默,甚至否認性侵。 有些機構因受害者揭露性侵罪行而懲罰他們、排擠他們、受害者甚至被求救的對象性侵 [4]。 有些機構要求受害者原諒,要求受害者不可以再說。 有些機構給予的回應讓受害者感到羞恥、自責、無助、絕望。 有些機構只在意保護機構的聲譽,包庇加害者,掩蓋罪行,讓性侵持續發生。 這些機構對受害者的態度,以及對性侵事件的後續處理,背棄了孩子對他們的信任。 當兒童被依賴及信任的機構傷害時,構成對受害者的「機構背叛」(institutional betrayal)[5]。 機構的傷害包括掩蓋性侵罪行、使受害者難以舉報性侵、不適當處理已發生的性侵事件、營造性侵容易發生及隱藏的環境、性侵沒什麼大不了的文化、以及沒有積極主動預防性侵的發生等。 這種共犯結構構成了對受害者的背叛。 圖片|來源 當傷害蔓延 澳洲皇家調查報告指出,機構背叛使性侵受害者承受的傷害顯著倍增。 當兒童揭露性侵時遇到機構不適當回應,會構成兒童的二次創害(re-traumatisation)。受害者會更為焦慮,創傷症狀及解離身心症狀會加劇。 受害者普遍會對學校、其他機構、擁有權威或權力的人士感到恐懼、難以信任及蔑視,繼而影響受害者再次揭露性侵、接受醫療服務、建立諮商關係及尋求倡議團體協助的可能性。 學校不當處理兒童性侵的揭露時,更令受害者處於持續受侵害的危險。這同時也增加了校內其他小孩受侵害的風險。 兒童性侵及機構背叛同時也對受害者以外的人造成負面影響。特別是當發生性侵的機構在當地是有影響力的組織,如明星學校或重要的教會組織時,受害者的家人、照顧者、朋友、伴侶,甚至下一代,均受到牽連,嚴重的會受到學校、相關團體及整個社區的排斥。(延伸閱讀:【性別觀察】《逃離夢幻莊園》:麥可傑克森與以愛為名的兒童性侵?) 兒童性侵受害者,很多時候更在體制中遇到不同機構不適當的回應。學校的忽視、警方的質疑、醫療系統的指責,體制的背叛使受害者隔離於社會之外。 學校的勇氣 過往有關校園兒童性侵的討論,大多關注在性侵事件本身帶來的後果,而忽略學校、警政、司法、醫療及支持系統對受害者的回應與互動如何一層層形塑兒童的創傷。 學校不適當的回應兒童性侵事件,會構成對受害者的打壓,加劇性侵帶來的傷害,同時更添加一層又一層新的創傷。反之,學校若能給予同理、支持及誠懇的回應,可減輕性侵帶來的影響並支持孩子的療癒。 長期關注性暴力的學者 Jennifer Freyd 提出「機構勇氣」(institutional courage)作為對抗「機構背叛」的策略。「機構勇氣」提倡的十項原則,包括: 1. 遵守法令,但不止於守法而已 2. 性侵受害者揭露時,給予溫暖與支持的回應,避免譴責與攻擊 3. 勇於尋找證據、承擔責任、給予道歉 4. 嘉許性侵舉報人 5. 機構定期自我監測 6. 進行不記名的問卷調查,積極理解校內是否有受害者 7. 確保校園的政策是創傷知情(trauma-informed) 8. 校園的政策及問卷的數據必須公開透明 9. 管理階層及職員接受有關性暴力防治最新研究的教育 10. 投放資源執行上述原則 終止性暴力是整個社會的挑戰。只有我們每人都鼓起勇氣保護孩子,一起積極討論兒童性侵防治的有效策略,社會才能往兒童安全的理想邁進一步。 註: [1] 部分參與保密會談的人士為已故性侵受害者的家屬或朋友,故圖中有標示「已故」受害者出席面談。 資料來源:Royal Commission into Institutional Responses to Child Sexual Abuse (2017). Final report: Volume 5, Private sessions. Commonwealth of Australia.  p. 374 [2] 共 6412 位出席澳洲皇家調查委員會保密面談的受害者提供這部分資訊 資料來源:Royal Commission into Institutional Responses to Child Sexual Abuse (2017). Final report: Volume 3, Impacts. Commonwealth of Australia. [3]「Complex trauma」亦有翻譯為「複雜性創傷」。 [4] 澳洲皇家調查報告中,紀錄了不少受害者向機構代表或負責人揭露性侵時,繼而被對方性侵的案例。受害者Ethel Anne(化名)在教會的假日渡假營時遇到性侵。她在告解時告訴神父自己遇到性侵的經歷。神父要求女孩示範給他看加害人對她做了什麼,然後神父就性侵了這位女孩。神父然後告訴修女這女孩是「壞小孩」,並叫修女對她進行體罰。 [5]「機構背叛」的概念由學者Jennifer Freyd在2007年首次提出。   參考文獻: [1] Royal Commission into Institutional Responses to Child Sexual Abuse (2017). Final report: Volume 3, Impacts. Commonwealth of Australia. [2] Smith, C. P. & Freyd, J. J. (2013). Dangerous safe havens: Institutional betrayal exacerbates sexual trauma. Journal of Traumatic Stress, 26: 119-124. [3] Freyd, J. J. (2018, Jan 1). When sexual assault victims speak out, their institutions often betray them. The Conversation. August 14, 2019 at 04:00PM 女人迷 Wom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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