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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4日 星期二
十二個孩子,有六個男孩發病?《隱谷路》:一部解開「思覺失調」遺傳祕辛的家庭調查史 https://ift.tt/3mVPdYO 麥田出版 一家六個孩子都是思覺失調症患者,原因成謎,痛苦不堪;但他們的基因,為未來的治療和預測帶來曙光。 文/羅伯特.科爾克(Robert Kolker) 一九七二年,科羅拉多州,科羅拉多泉 一對兄妹一起走出他們的家。他們穿越廚房的玻璃拉門,走進後院。這是一對奇怪的組合。 唐諾德.蓋爾文二十七歲,眼窩深陷,剃了個大光頭,下巴炫耀著剛開始蓄的有如《聖經》人物的邋遢鬍子。瑪麗.蓋爾文七歲,只有他半個人高,頂著一頭白金色頭髮和一顆小小圓圓的鼻子。 伍德曼谷(Woodmen Valley)是一片遼闊的森林和農地,依偎在科羅拉多州中部的陡峭山嶺和砂岩台地之間,蓋爾文一家就住在這裡。他們的院子裡瀰漫甜松的味道,既清新又帶有泥土氣息。 另外有十個孩子年齡介於瑪麗和唐諾德之間——蓋爾文家總共有十二名子女,他們的父親喜歡打趣說足夠組一支美式足球隊。其他孩子無不找藉口躲得離唐諾德越遠越好。那些年紀還不足以搬出去住的兄弟們忙著打曲棍球、踢足球或打棒球。 瑪麗的姊姊瑪格麗特─唯一的另一名女孩、也是年齡與瑪麗最近的手足——也許跑到隔壁跟斯卡克家的女孩玩,也許去了路口的夏普陶家。不過,還在讀小學二年級的瑪麗放學後,除了回家通常沒有別的地方可去,而且除了唐諾德,沒有別人可以照看她。 只要抱怨、哭鬧,都可能傳遞她也「不太對勁」 唐諾德的一切都令瑪麗困窘,從他剃光的腦袋開始,一直到他最喜愛的穿著打扮:一條紅棕色床單,像披裟似地披掛在身上,有時還搭配弟弟們小時候玩的塑膠弓箭。 唐諾德會以這樣的裝束在附近閒晃,從早到晚、不分晴雨,走過一哩又一哩路─沿著他們家所在的沒有鋪柏油的隱谷路而下,途經伍德曼谷的修道院和奶牛場,邁上高速公路路肩,走到公路的中央分隔島。 他經常遊蕩到父親曾經任職的美國空軍官校,並在操場駐足,學校許多人現在都裝作不認識他。而在離家較近之處,當孩童在當地小學的運動場玩耍,他會在旁邊站崗,用他輕柔、幾乎帶有愛爾蘭腔調的聲音宣布他是新來的老師。只有等校長過來趕他走的時候,他才會停。 在那些時刻,小學二年級的瑪麗特別懊惱她的世界太小,小到每個人都知道她是唐諾德的妹妹。 瑪麗的母親練就了對這些場景一笑置之的本事,彷彿沒有什麼好奇怪。若是做出其他任何反應,都等於承認她沒有能力掌控局面——承認她無法理解家中正在發生的事,更不懂得如何阻止。於是瑪麗別無選擇,只能設法對唐諾德的行為視若無睹,不做任何反應。 她發現爸爸媽媽密切監督每一個已出現警訊的孩子:叛逆的彼得、嗑藥的布萊恩、被學校開除的理查、打架鬧事的吉姆、完全放空的麥可。瑪麗知道,只要開口抱怨、哭鬧或流露任何情緒,都會傳遞出她可能也不太對勁的訊息。 事實上,瑪麗看到唐諾德披著那條床單的日子,情況已好過其他某些時候了。有時放學回家,她會發現唐諾德正在做只有他自己明白的事——例如把所有傢俱搬到後院重新排列,或者在魚缸裡撒鹽、毒殺每一條魚。其他時候,他會在廁所嘔出他吃的藥:使得安靜(Stelazine®)、托拉靈(Thorazine®)、好度(Haldol®)、氟奮乃靜(Prolixin®)和阿丹片(Artane®)。 有時候,他會安安靜靜坐在客廳中央,全身未著寸縷。有時候,唐諾德會和一個或好幾個弟弟爆發惡戰,而母親會打電話請警察上門處理。 蓋爾文夫婦與十二個孩子。圖片|麥田出版 提供 (延伸閱讀:為你挑片|《瀑布》是水的墜落,也是靈魂的墜落:父母只會變老,「長大」是孩子的事) 探望稱自己是章魚子嗣的哥哥 二○一七年,一個天朗氣清的冬日下午,距離上山那天已過了四十五年,彷彿有一輩子之久,那個原本叫做瑪麗.蓋爾文的女人把她的休旅車停進一家位於科羅拉多泉的安養機構「松林岬」(Point of the Pines)的停車場,然後走了進去,探望她曾幻想要活活燒死的哥哥。 她現在五十多歲了,雙眼依然明亮,但她成年後改了名字:琳賽。這是她一離家就給自己取的名字——一個年輕女孩下定決心為了斬斷過去、成為全新之人所做的努力。 琳賽住在科羅拉多州特柳賴德市(Telluride)郊區,距離此地六小時車程。她自己開公司,專門替企業策劃活動。她跟父親從前一樣勤奮,馬不停蹄地在自己的住家,還有她替大多數客戶辦活動的丹佛市,以及她為了照顧唐諾德與其他家人而來的科羅拉多泉之間來回奔波。 唐諾德正在一樓休息室等著她。他的穿著隨意,皺巴巴的牛津襯衫沒有塞進褲頭,底下是一條褲管稍長的工作短褲。 唐諾德一看見妹妹立刻起身,準備出門。一般來說,琳賽來看他的時候,都是載他去拜訪其他家人。不過這一次,琳賽帶著溫暖笑容,表示他們今天哪兒也不去——她是來看他過得好不好,順便和他的醫師聊聊。 唐諾德微微一笑,重新坐了下來。除了她,沒有別的家人會來看他。 琳賽花了數十年嘗試理解她的童年,就許多方面來看,此事仍未竟全功。截至目前為止,她只知道,儘管經過長達一世紀的研究,破解思覺失調症的入門鑰匙依舊成謎。這項疾病呈現出各種症狀:幻覺、妄想、幻聽、有如行屍走肉的木僵狀態。 (同場加映:童年創傷如何解?當你遇見過去的自己,請對他說:孩子,辛苦了,你很棒) 還有其他特定病徵,例如無法掌握最基本的語言交流。精神科醫師提過「思考連結鬆散」(loosening of association)和「解組性思考」(disorganized thinking)。但他們很難向琳賽解釋,為什麼唐諾德有時會像今天這樣開心、甚至滿足,其餘時候則氣餒地央求她開車把他送去位於普維布洛(Pueblo)的州立精神病院;過去五十年來,他在普維布洛入院不下十餘次,還經常表示自己想長住在那裡。 她也只能猜想,為什麼當她帶唐納德上超市,他總會買兩瓶 All 牌洗衣精,高高興興宣稱:「這是我用過最棒的沐浴乳!」或者,為什麼過了將近五十年,他仍會喋喋不休地朗誦那段禱詞:本篤會、耶穌會、聖心修道會⋯⋯又或者,為什麼幾乎一樣長的時間以來,唐諾德始終堅稱自己是章魚的子嗣。 思覺失調最可怕的一點,或許在於患者可能極端情緒化;這是它和自閉症或阿茲海默症等其他腦部病變最為不同之處,因為後者往往會淡化或消除一個人最鮮明的人格特徵。 思覺失調沒有減弱什麼,反而放大了一切;症狀排山倒海而來,震耳欲聾,淹沒了患者,也嚇壞了至親之人——病患身邊的人根本不可能理智以對。對家屬而言,思覺失調基本上是一種感受經驗,彷彿家庭的地基朝著罹病的家庭成員永久地傾斜過去。 哪怕只有一個孩子罹患思覺失調症,家庭的內部關係都可能出現翻天覆地的改變。 十二個孩子中,有六個男孩發病 不過蓋爾文家從來不是正常家庭。在唐諾德率先發病、成為眾人矚目焦點的那幾年,另外五名蓋爾文兄弟的精神狀態也正悄悄地土崩瓦解。 彼得是家中么兒,個性叛逆。他狂躁而暴戾,多年來拒絕一切幫助。 馬修是才華橫溢的陶藝家,他沒有把自己當成披頭四成員保羅.麥卡尼(Paul McCartney)的時候,會認為自己的心情能左右天氣。 喬瑟夫是生病的男孩中個性最溫和、病識感也最強的一個。他能聽到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聲音,在他聽來,那些聲音跟真的一模一樣。 特立獨行的老二吉姆是唐諾德的死對頭,他會跟唐諾德發生激烈爭執,然後轉過頭傷害家中最沒有反抗能力的成員——尤其是兩個妹妹,瑪麗和瑪格麗特。 最後還有布萊恩——完美的布萊恩,家中的搖滾明星。他將最深的恐懼藏在心底,瞞過他們所有人,然後以一起令人費解的暴力行為,徹底改變每個人的人生。蓋爾文家的十二個孩子剛好跨越整個嬰兒潮。唐諾德生於一九四五年,瑪麗生於一九六五年。 他們的世紀是美國人的世紀。他們的父母咪咪和唐在一次大戰不久後出生,相遇於大蕭條時期,在二戰期間結婚,在冷戰時期將孩子們養育成人。在黃金歲月裡,咪咪和唐似乎體現了他們那一代人偉大而美好的特質:勇於冒險、勤奮、負責,而且樂觀(生了十二名子女的人——最後幾個還是在不顧醫師反對的情況下所生——絕對是樂觀主義者)。 在逐漸增加家庭成員之際,他們也見證了一波波文化運動來來去去。後來,蓋爾文全家成了人類最複雜疾病的劃時代個案,為文化做出自己的貢獻 。 圖片|Photo by Piron Guillaume on Unsplash 在蓋爾文家六個男孩發病的年代裡,人們對思覺失調所知無幾——且許多理論相互牴觸,導致他們為了追索答案,生命的其餘一切皆相顧失色。他們走過機構化(institutionalization)和電痙攣療法的年代,經歷過心理治療與藥物治療的大辯論,見過研究人員如大海撈針般尋找這項疾病的基因標記,以及外界對疾病本身的起因與根源發展出深刻的歧見。 他們的病情沒有太多共通之處:唐諾德、吉姆、布萊恩、喬瑟夫、馬修和彼得各自承受著不同的痛苦,需要不同的治療方法,得到各種變來變去的診斷,過程中引發研究人員對思覺失調的本質產生互相衝突的理論。有些理論對家長特別殘忍;父母往往成為眾矢之的,彷彿他們做過或沒做過的某件事導致了疾病。 蓋爾文家的掙扎,就是一段赤裸裸的思覺失調症研究史——醫界數十年來爭論不休,非但無法就疾病成因得出定論,更連這個疾病究竟是什麼都莫衷一是。 就許多層面而言,沒有罹患精神疾病的孩子跟生病的兄弟一樣受苦。出生在有十二個兄弟姊妹的家庭,本來就已經很難活出自我,更別提這是一個人際動態與眾不同的不尋常家庭;在這裡,精神疾病是家中常態,其餘一切都必須從這個立足點出發。 對琳賽、姊姊瑪格麗特,以及她們的哥哥約翰、理查、麥可、馬克而言,身為蓋爾文家的一分子意謂著你若非自己發瘋,就是看著自己的家人發瘋——在揮之不去的精神疾病氛圍中長大。 縱使他們恰好沒有被妄想、幻覺或偏執所吞噬——沒有以為他們家遭到攻擊,或者中情局正在搜捕他們,又或者床底下有魔鬼——他們也覺得自己身上彷彿攜帶著某種不穩定因素,不知道自己再過多久也會被疾病擊垮。 小妹琳賽的經歷最慘痛——她被丟入危險的境地,被她以為愛她的人直接傷害。小時候,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變成另一個人,離開科羅拉多州重新開始,換個新的名字、新的身分,努力抹去一切記憶。 只要有機會,她會立刻變成不同的人,永不回頭。 然而此刻,琳賽來到松林岬,探看她一度畏懼的哥哥是否需要檢查心臟、是否簽了他該簽的所有表格、醫師對他的照顧是否足夠。她對還在人世的其他幾位生病的哥哥也是如此。在今天的探訪中,琳賽始終密切關注在走廊上閒晃的唐諾德。她擔心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她希望他得到最好的待遇。 歷經一切之後,她依然愛他。改變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推薦閱讀:總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談原生家庭創傷:童年受到情感剝奪的孩子,深信自己應得不幸) 對蓋爾文家的研究,帶來思覺失調症的曙光 一個多世紀以來,研究人員已得知遺傳是思覺失調症最大的風險因子之一。矛盾的是,思覺失調症似乎並不會從父母直接傳給子女。精神科醫師、神經生物學家和遺傳學家全都相信這種疾病必定存在某種密碼,就在某處,但他們始終抓不到頭緒。 然後,出現了蓋爾文家庭;拜大量病例之賜,他們為這項疾病的遺傳過程提供了沒有人想像得到的偉大洞見。確實,研究人員從未接觸過六名兄弟出自同一家庭的個案——六個同父同母、同樣血統的手足,擁有同源的基因。 從一九八○年代起,蓋爾文一家便成了醫學界的研究對象,幫助研究人員尋找理解思覺失調之鑰。科羅拉多大學健康科學中心、美國國家精神健康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簡稱 NIMH)以及不只一家大型製藥公司都曾分析他們的遺傳物質。和其他實驗的受試者一樣,他們的參與始終保持機密。 但是如今,在將近四十年的研究之後,蓋爾文家的貢獻終於可以公諸於世。他們的基因樣本構成科學研究的基石,協助我們解開這種疾病之謎。藉由分析他們家的基因組成,並與一般大眾的基因樣本進行比對,研究人員即將得到重大進展;思覺失調症的治療、預測,甚至預防,已經出現了曙光。 本文摘自麥田出版 /城邦文化《隱谷路:一部解開思覺失調遺傳祕辛,深入百年精神醫學核心爭議的家庭調查史》,為閱讀需要,部分擷取內容有些許調整。由麥田出版授權轉載,欲閱讀完整作品,歡迎參考原書。 《隱谷路:一部解開思覺失調遺傳祕辛,深入百年精神醫學核心爭議的家庭調查史》 January 04, 2022 at 11:30PM 女人迷 Wom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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