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點歌｜張惠妹《記得》：自殺者遺族，要怎麼繼續走下去？ https://ift.tt/Ci8NjFL 海苔熊 面對遺留下來的殘忍和遺憾，該怎麼梳理清楚悲傷？面對「原生家庭課題」、「開放式關係」與「自殺者遺族」的各種議題，看看海苔熊怎麼說。 親愛的 M： 幾年前的 3 月 15 日，我們在一個交友軟體認識，那天第一句話就是我語音對你說：「白色情人節快樂！」 於是，我們開始兩個不間斷的聊天，也交換了賴互加好友，因為那天我喝了點酒，深夜 11 點多到家就睡著了，半夜 1、2 點醒來第一件事情是想起剛剛跟你聊天到一半說要打給你，馬上拿起手機回覆你。 3 月 15 號開始就是我們長達兩年的關係，你知道我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我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正式在一起。 你是母胎單身，也聽了很多你原生家庭的事情，我心底知道你生病了，很多的心疼，一種心疼是你的原生家庭的處境，另一個心疼是心疼自己，因為你就像是我的一面鏡子，因為你年紀小我 8 歲，所以我看到這面鏡子是 8 年前的自己。 我們在一起三個月時，我爸爸自殺離開了，你每天守在我身邊，跟我睡在我爸爸在世時的床上，24 小時在我旁邊陪伴我照顧我情緒，我覺得你好勇敢。 爸爸的事情圓滿之後，原本我們遠距離的生活，你桃園我高雄，你擔心我一個人下高雄，於是你更提起勇氣第離開家裡，直接陪我住在高雄，你做的這一切就如我前面說的「以結婚為前提」，你也問我好幾次問我：「你真的會娶我嗎？」 我在爸爸遺照面前發誓，對年後我們還在一起，我會娶你。感情就這樣維持了一年半。 （關於承諾：「愛情需要承諾，但承諾不等於婚姻」：婚姻是我們最好的歸宿嗎？） 某年年底，你因為家裡的事情，憂鬱症大發作，這個發作也使我們後面的時光一直爭執，分分合合很多次。過程中，我哭著說我帶你去看醫生，請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因為你生病丟下你，你是我的唯一。 但我智慧不夠高，在後來的日子裡，我們有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爭執，我對你說盡了所有不好聽的話，因為我承受不住自己拯救者的心，我承受不起你的情緒勒索跟以死相逼好多次。 我們就這樣分手、完全沒有聯絡ㄧ個半月，但我都有透過別人得知你的消息，就算分手了，我還是照樣每個月匯生活費還有幫你繳你所有的費用，因為我知道你生病很嚴重，無法工作。 但也就是因為這一個半月沒聯絡，你認識了其他女生。我因為送你那台車的事情跟你又聯絡上了。 我發現原來你沒有我心裡想的那麼專一，我以為彼此這一個半月都在沉澱，沒想到你喜歡上別人了，我問你，你不承認，後來被我看到賴對話，是你跟其他女生的性愛影片，原來我一直被你蒙在鼓裡！ 圖片｜Photo by Chau Luong on Unsplash 我們聯絡上之後，我一直在你們的開放式關係裡，我瞬間崩潰要去尋死，最後被我家人救回來了。 我當時問你，還記得我們結婚的約定嗎？ 你說：「記得啊！」 我問你說，「你會像以前傷害過我的人那樣傷害我嗎？」 你說：「那些人那麼噁心，我怎麼可能那樣對待你」 我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們結婚好嗎？」 你再三跟我保證說：「我不會對不起你！」 於是我們在去年結婚了，結婚之後我們時常在聊彼此的底線是什麼，彼此都很清楚，你也很理智的說：「既然有了底線，那我們在婚姻美滿時先簽離婚協議書，不然到時大家糾纏不清。」 我思考了一天，也答應你了。沒想到隔了不到一個月，你親口告訴我你外遇了，就這樣我們一直在處理離婚，但因為你生病很嚴重，我也一直心軟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又再次跟我保證你不會對不起我。 就這樣一直延續到今年二月因為我懷疑你們又聯絡上，你惱羞成怒動手打我兩次、自殘了無數次、還背著我去那個女生家過夜。 （同場加映：快訊｜隱藏在「居家防疫」下的危機：疫情期間，家暴通報量成長 15%？） 後來，我終於很堅定的跟你談離婚，我說雖然我們婚姻不美滿，但我們可以用別種關係相處，離婚不是我要拋下你，而是讓你先出去玩，我們一樣住在一起。 你始終不要，一直說你沒有對不起我。 幾天後，你選擇在我送你的車子裡燒炭離開了，我第一個發現你的大體。 在發現你的大體的前一天晚上我打開你的筆電，筆電一打開就是你跟那女生的聊天對話。 我全身發抖，你在世的時候這樣對不起我，連要離開都用這麼殘忍的方式對待我。 我知道自己很愛你，但是我有權利選擇一個專一的婚姻，為什麼不放我走，還要這樣殘忍對待我？ 我真的好愛你，你人生最後的圓滿，我是用妻子的身份送你走完，塔位也是買我的名字，而且我這輩子都會祭拜你。 你好傻，真的太傻了，下輩子你不要生病了，我也願意跟你續下輩子的緣分。 我一直都記得，愛一個人有很多種形式跟方式，但婚姻只有專一，我只能對你說，老婆你生病了，所以才是這樣的結局⋯⋯ by Ivanya （點播時間 2022/4/21 上午 12:50:27） 親愛的 Ivanya： 我想跟你說聲：「這幾年下來你辛苦了，真的辛苦了。」 面對兩個重要的人接續地離開，再加上對方離開之前的背叛，以及遺留下來的殘忍和遺憾，你承擔的真的太多、太多、太多。 收到這封點歌的時候，其實反覆在我的文件裡面存了一個多禮拜，我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回覆起，幾乎每一段都是一個傷心的回憶，但同時我也看到，你對他很深很深的愛，深刻到就算他自殺離開，你還是承諾每年每年祭拜，還是希望跟他有下輩子的緣分。 就像你所說，在你的個性當中，有一個類似「拯救者」的部分（parts），所以儘管在一開始你大概就知道他有一些身心上面的狀況，你還是把它放在手心裡面好好呵護，或許就像你說的，從他身上你可以看到一部分的自己。 圖片｜Photo by Kristina Tripkovic on Unsplash 「有些時候我們會透過心疼別人來心疼自己。因為從小就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所以愛自己愛不下去，但同時又好需要好需要被愛，所以透過愛別人、關心別人，來滿足那些那個好深好深渴望被愛的需求。也在對方被照顧的同時，感受到內心的那個小孩，也被照顧了。」 但在你跟他的關係當中，你不僅僅是擔任照顧者而已，同時對方也讓你有一種被陪伴的感覺，尤其是在父親自殺離開時。 兩人雖然剛交往三個月，但他願意陪你一起睡在父親生前的那個床上，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者，他願意和你一起哀悼，甚至是待在那個不是那麼舒服的負面情緒當中——這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辦得到的。 只是，隨著後來的遠距離、他的症狀發作、情緒勒索、甚至是到最後給你保證卻破壞了這個保證、你不知不覺地「被開放」，讓你想尋死、到最後重新聯絡上，可是他卻在你送他的車子裡面自殺身亡。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沉重了，有好巨大的悲傷，夾雜著憤怒、後悔、遺憾等等各種情緒混在一起，要梳理清楚並不容易，讓我們一起調整一下呼吸，試著把心先安靜下來，一起看看這封信的幾個關鍵的主題。 （不要錯過：「允許悲傷，才是療癒的開始」憂鬱心理學：面對真實情緒，別被正能量給騙了！） 心理學OK繃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這封信裡涉及了「原生家庭課題」、「拯救者」的關係角色、「開放式關係」與「自殺者遺族」等等，讓我們一個一個慢慢來，我陪你一起看看這些不同的課題，如何組成現在的你。 1. 原生家庭課題： 如果在原生家庭沒有感覺到父母的愛，或者是家人間經常有衝突，在這個家庭當中長大的小孩在戀愛上可能會有兩種不同的發展模式。 第一種是，不再相信關係和感情，選擇獨立自主、難以信任別人也難以投入一段關係。 這種人可能就算進入了感情，也會保持一種疏離的狀態，也不會跟對方講太多自己的事情，大多都是靠自己。 或者是沒有要在任何一段關係當中定下來，蜻蜓點水，處處留情，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破掉才不會太傷心。 第二種是，極度渴望一段關係，希望有人能夠照顧自己、陪伴自己，永遠在自己身邊。 但由於沒有任何人可以一直永遠陪在另外一個人身邊，所以當這種人發現自己的伴侶在自己需要的時候不在，很可能就會想要抓住其他人。 於是，就形成了劈腿或者是其他多角的關係。 然而，不論是前面的哪一種，都很可能會在關係當中找到和自己看起來「靈魂契合」的另外一半。 這裡用「看起來」的原因是因為，對方不一定和你真的契合，也有可能是活出「你過去的角色」。 比方說 Carol S. Pearson《內在英雄》[1] 這本書將人生的發展歷程，比喻成不同原型之間的轉換。 例如你可能在小時候被父親或母親遺棄，當時的你像是一個孤兒，後來學會自己靠自己獨立，成為一個戰士，然後在人生迷惘的時候成為流浪者，後來看到同樣受苦的人，成為殉道者，犧牲自己、幫助別人等等⋯⋯ Carol S. Pearson 認為每一個人的旅程都不一樣（順序也會不相同），但由於我們都不是獨自生活，都會和其他人發生關係，所以你在和身邊親密的人相處的時候，內在的原型也會因而有一些調整或改變。 例如，你可能現在看到的他正是孤兒的原型，就像從前的你，所以你會好想要照顧他，這時候的你可能就會變成殉道者。 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他在利用你，不論是金錢上，或者是感情上，但實際上他也滿足了你的需要，就是你「被需要」的需求。 2. 「拯救者」的關係角色： 黃惠萱心理師在書中談到四種關係當中常見的角色，包含總是先反省自己的受害者、擅長同理別人的拯救者、只顧自己的加害者，以及袖手旁觀的局外人。 在你和對方的關係當中，就如同你所說的，你比較常扮演拯救者，拯救者常見特色有：[2] 希望自己能夠盡量滿足別人的需要 覺得被越多人需要的人越有價值 比起互相幫助，你覺得被依賴讓你更有安全感 會願意為了讓對方減輕痛苦，自我犧牲 看到弱勢的時候會付出、妥協 我不太確定對方是不是受害者（也可能是受害者跟加害者的組合，例如一邊忍受著痛苦、一邊只想到自己），但不論如何，黃惠萱心理師表示如果在關係當中過度的扮演拯救者，會產生一個很弔詭的現象——就是把對方弱化。 於是在這段關係裡面，你會變得越來越「厲害」。 不論是賺錢、生活、工作，都會變成很可以照顧的那個人，但可能犧牲掉許多對方原本可以自己學習的機會，讓關係產生了失衡。 很多人可能會說：「沒關係呀我就這樣照顧他，他只要乖乖被我照顧就好了。」 但在關係裡面扮演比較「失能」的這個角色，感覺其實不一定會很好， 所以時間久了之後，很可能就會去找其他的對象，來填補心中那個「也渴望付出」的空虛。 3. 開放式關係： 先前我有寫過一篇有關於開放式關係的文章 [3]，裡面談到焦慮依戀相較於其他人並不一定會比較容易選擇開放式關係。 但如果選擇開放式關係的話，很可能是因為覺得需要不同的對象來填補內心的寂寞。 然而，作為「被開放」的一方，常常是在多次表明自己不想要這樣的關係、想要感情裡面的專一，但由於還是很深愛這個人，所以無法放手（明明不想要開放式關係，但是因為對方同時也和其他人交往，所以勉強把自己放在一個「不交往也不分開」的尷尬的位置）[4]。 就像他最後還是選擇背叛，電腦裡最後留下的是和另一個女生的對話，可是你仍然用妻子的身分祭拜他，因為你知道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不在話下。 活著的時候，沒有辦法白頭偕老，但至少希望他離開的時候，身分是和你在一起的。 圖片｜作者提供 4. 自殺者遺族： 最後，也是最沉重的議題。不論是你的父親，或者是你的妻子，都是自殺身亡的，他們離開之後，你成為了遺族。 「自殺者遺族指的是因為自殺事件而遭遇痛苦的重要他人，同樣也是這場事件中受傷的靈魂。」[5] 尤其是你深愛的妻子，在你買的車子裡面過世，這種感覺真的筆墨無法形容。我相信在你的腦袋裡面重複出現好多次：他是不是真的愛我、他最後選擇的是誰、還有各種懷疑的問句⋯⋯ 但後來你選擇了一個相形之下比較舒服的答案是「他只是生病了」。 或許身邊的人會說你很傻、或許其他人會覺得你幹嘛這樣，但悲傷的人永遠有選擇自己要用什麼方式來走過悲傷的權利，你要相信自己，用自己的方法來面對。 你可以讓悲傷延遲、你可以分心做別的事情、你可以壓抑這些感受、也可以讓自己大哭一場，沒有什麼是一定得做或者是一定不能做的，很多時候能夠活下來，碾過這些痛苦，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好文分享：致陪伴自殺者的你：照顧別人，也要記得觀照自己） 就像你點播的這首歌曲裡面所唱的這段： 「誰還記得 是誰先說 永遠的愛我 以前的一句話 是我們以後的傷口 過了太久 沒人記得 當初那些溫柔 我和你手牽手 說要一起 走到最後 」 過往曾經擁有的那些溫柔並沒有消失，只是隨著關係後面的衝突，漸漸變得模糊。 你一直都記得和他相處的那些點點滴滴，甚至像是編年表一樣，描繪從剛跟他認識到他離開的種種，你很在乎那些承諾，也希望彼此承諾之後不要互相違背，只是沒想到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另外一個他。 最後你選擇放他自由，結束婚姻，但是仍然用別種形式在一起，可是他卻選擇離開了，你只能用你的方式去記得。 最後我想說，這些日子以來的起伏顛簸，你已經很努力了、很努力扮演好一個太太的角色，可是無奈兩人對於關係的想像不一定一樣，結局令人遺憾。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夠拯救的，每個人的能力都有限，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沒有誰可以真正拯救得了誰。 雖然不知道，悲傷還會有多久，但每當自己難過的時候，你可以輕輕拍拍自己，讓那些你們一起經歷過的回憶永遠被記得。 讓它們成為你的一部分，牽著你的手，和你一起走到最後。 【我要投稿海苔熊為你點歌，連結請點我。「海苔熊為你點歌」到這裡聽。】 你的工作快樂嗎？還是有時很痛苦？2022 年 5 月【職場虐心大調查】說出你的故事，一起捲動職場文化改變，填寫送愛的秀秀好禮，讓我們好好呵護你！ 參考文獻與延伸閱讀｜ [1] Pearson, C. (1986). The hero within. Nabu Public Domain Reprints [2] 黃惠萱（2022）愛情創傷來自童年創傷: 走出受害者、拯救者、加害者的陰影與複製。台灣，台北：寶瓶文化。 [3] 海苔熊（2021）「開放式關係」是因缺乏安全感？真正的問題不是開放與否，而是內心的焦慮。 [4] 許欣瑞（2014）同志開放/多重關係中的誠信與語言實踐策略 [未發表之碩士論文]．天主教輔仁大學心理學研究所。 [5] 林佳儀（2021）「我以為，我可以救得了你」：自殺者身後，仍承受巨大創傷的遺族們。OVER BLUE 跨越憂鬱團隊成員。關鍵評論網。 May 11, 2022 at 10:30PM 女人迷 Wom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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