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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日 星期日
姚謙專文|三毛,越悲傷殘忍的故事,越輕描淡寫 https://ift.tt/2riHcjG 聯合文學出版社 姚謙形容三毛的「冷幽默」來自於三毛的字,她總是能夠將悲傷的故事越輕輕帶過。這樣的三毛,是我們所愛、是我們所信。 三毛女士的〈飛〉讓我在寫詞上深受啟發。這首歌由她寫詞、李宗盛寫曲並由潘越雲演唱,收錄在專輯《回聲》,也是她第十五號作品。 三毛幾乎把全部文字創作都交由皇冠出版社出版,這是她第一部、將文字變成有聲的音樂作品,整張專輯都為她所寫。那時候,我還剛離開台南到台北尋覓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在民歌餐廳裡負責所有海報的美術。 下班回家,時常會閱讀,讀書的時候也聽著音樂;《回聲》這張專輯在那大半年北漂生活的起頭陪伴著我,度過許多夜晚。 這張專輯,有點像在重述人生與總結,透過新的寫詞方式讓齊豫與潘越雲演唱,一首首、一段段,說明著前半生那些重要片刻。三毛在專輯文案寫下:「回聲」是一種恫嚇,它不停息的深入人心,要的不過是一個證明。 圖片|潘越雲《回聲》專輯 有人問:這些發生的事情在以後能夠記住嗎?回聲告訴她:「是的是的⋯⋯」她反而哀哭起來。當回聲在某一刻突然消失的時候,她覺得在這整個時間,應該做些別的事情,但她不知道是什麼,永遠也不會知道,永遠也不能知道,這是她為何感到悲哀的原因。於是她寫出了「回聲」——這一首又一首歌。 裡面一首首歌,三毛用「回聲」來回顧自己前半生,從小時候、初戀、失戀、流浪,到喪夫、獨居和靜思,最後在半清醒與逃避的情緒裡,完成這部自傳性色彩濃厚的作品。〈飛〉是當中我特別喜歡的一首,描述三毛離開台灣到國外求學前抉擇未來的原因與猶豫,這包含多種情緒重疊,表達年輕女性的一股勇氣。 談到三毛,我想起一段往事。 我們其實是到九○年才認識的,那時我因為工作到新加坡,在電台聽到〈說時依舊〉,這首歌詞特別打動我,詢問後才曉得是三毛作詞。回台灣後,我透過出版社聯繫上三毛,詢問這首歌在台灣發行的許可,就在這個機緣下,我們認識了。 還記得那個陽光燦爛的冬日,她邀請我到家裡,我同時邀請她為林慧萍的專輯裡寫歌詞,她對林慧萍印象很好,便一口應允。她性格開朗,與我聊著我的歌詞,她甚至已經對自己要寫什麼有所準備。 那是個愉快的上午,陽光照在她家餐桌,她興奮地告訴我,不久之後將去大陸探望朋友,而我也將在後一周飛到美國錄音,我們說好一個月後回到台灣見面,繼續討論新的合作案,只是沒想到我到洛杉磯錄音的第二周就訝異得知她過世的消息,特別驚訝。 後來,我在林慧萍那個沒有來得及實踐與三毛合作的專輯裡,寫了一首〈說好見面〉這首歌,記念那天愉快的早晨。 我想,熟悉三毛的人都知道,她的文字行雲流水,越悲傷殘忍的故事越顯得輕描淡寫;在一些看似愉快的事情上,寫出一股淡淡的疏離與感傷,是三毛的冷幽默。專輯裡,有一首〈七點鐘〉是描寫初戀,她初次與異性有了約定,約好七點鐘通往淡水的火車。 〈飛〉寫的卻是初戀結束。一開始就描述面對初戀結束的女孩,下定決心離開,但卻「不怕等待」的勇敢。在飛機起飛前一秒,都還在等待情人。它勇敢、果斷而不退卻的調性,可以看出三毛文字描述的能量,整個情境襯托主角勇敢的絕望。 「這是最後一夜了,面對面坐著沒有終站的火車」,主角還在回顧最後一次與男孩坐在往淡水的車廂。前往機場的前一晚,兩人坐著沒有終站的火車;那其實是象徵精神裡「沒有終站」、不停歇的感覺。(推薦閱讀:【一個人的派對】我還沒有瀟灑地放下你) 圖片|來源 隔天將遠赴國外,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這種失戀與絕對,卻沒有說出一個傷心的字眼。「鑰匙在你緊鎖的心裡」進入副歌「左手的機票右手的護照 是個謎」、「一個不想去解開的謎」,因為她還在等待被挽留,對她而言,還沒有任何期待的未來都是個謎。 在那個年代,前程除了自己的期待以外,更多是家長的期許與安排。「前程在遙遠的地方」,當時的台灣,到海外求學彷彿是更好的想像。但「只要你說出一個未來 我會是你的 這一切都可以放棄」,這一段在結尾突然獨立出一段旋律,為整首歌結論。 歌名已經告訴我們結果:「飛」,整個過程都在敘述機場出發前的狀態,從回憶到最後一秒都在宣示:只要你挽留,一切都可以放棄。 整首歌藉由青少年的決絕態度對照難捨,當中並沒有太多成人式的膠著,更多是回到少年青澀的剛烈和碰撞的勇氣,面對愛情可以毅然撕裂,也能立即回頭。三毛創作這首歌時,距離她離開台灣到西班牙讀書已經非常久了,但還是能準確捕捉屬於青少年那種絕對無懼的勇氣。 當然,潘越雲演唱風格強烈,不過在這首歌裡,甚至是齊豫,她們在整張專輯表演都淡化自己的性格,以突顯三毛在每個人生階段、在那首歌詞所要表達的精神狀態。 這張專輯幾乎每首歌前面都有三毛的錄音前導,而這首歌〈飛〉,她是這麼說的:「你聽過有什麼結果的初戀嗎?很少是不是。是受著重創走的、那麼空空洞洞的一個人,走的時候機場大廳裡一遍又一遍呼喚,呼喚沒有航向的飛行者向第三號登機口離去。」 她以一個事過境遷的第三人立場,回望過往年少的自己,揮別那個沒有結果的初戀。這首歌的呼喊對應著專輯名《回聲》,而她的英文名字也叫Echo,如果整體串連思考,再去閱讀、聆聽她的作品,其實非常有立體感。 我們可以再深入思考演唱和第一人稱當時的性格、精神和年紀狀況,會用什麼樣的字眼、語彙或態度去描述初戀這件事。屬於青少年那個年紀,對於初戀的挫敗卻無懼的態度。聽〈飛〉這首歌,我沒有太多惆悵,反而有股勵志感。 對我來說,剛剛漂到台北的我,〈飛〉給了我一種往下一階段邁進的勇氣,雖然不知道會航向怎樣的未來,但是會堅決走下去的勇氣。(推薦閱讀:新時代女性,隨時為下一個階段做好準備) 圖片|來源 那時候八○年代後段的台灣獨立音樂人,從校園邁向全職的音樂工作者,傾向把喜歡的文字或作家帶入音樂世界,而三毛就是其中一位跨足歌詞創作的作家。她與李泰祥先生合作的〈橄欖樹〉非常膾炙人口,1979年發表的〈橄欖樹〉是三毛第二個歌詞創作。 我之所以會想到拿它跟〈飛〉對照,是因為一開頭「不要問我從哪裡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這已經是完成〈飛〉後離開台灣的創作,在國外生活的時空立場轉變,正好跟〈飛〉對調。這兩個作品,其實是個有趣的對照和延伸。 從〈飛〉到〈橄欖樹〉裡的三毛,已經揮別初戀,進入「謎」的未來;呈現一個人在海外生活,一個海外遊子的心情。這是非常美的一首歌,也是那個年代校園民歌剛剛興起的台灣華語音樂時代裡,重要的作品之一。 本文摘自姚謙的《我們都是有歌的人》。由聯合文學授權原文轉載,欲閱讀完整作品,歡迎參考原書。 《我們都是有歌的人》 December 03, 2018 at 10:00AM 女人迷 woman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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